作者deepbluefish (Sputnik)
看板marvel
標題[創作] 霧魔傳說 14-1
時間Wed Jul 19 23:33:06 2023
為了準備祭典,村子陷入一種古怪的亢奮和忙碌之中。我時常在家裡和神社來回跑動
,幫忙準備各種事宜。我將所知的儀式悉數告訴了神主,而神主也補綴完善了整套流程。
這並不是全然出自傳統神道,而是擷取了古代咒術、陰陽道、修驗道以及民俗信仰中
的諸多元素,混合而成的儀式。
出乎我意料之外,看似一絲不苟的神主,為了研究霧魔,鑽研過不少稀奇古怪,甚至
可說是旁門左道的學問。他的確擔心附近的居民對不同於以往的全新儀式有異議,但經過
多方會議後,決定依照他所制定的流程完成祭典。
搜救隊曾多次進入山林,卻次次在山上遭逢怪事,無功而返,也是讓反對人士改變心
意的原因之一。
赤霧只在村子出現那麼一次,卻在山峰上瀰漫不去。望著淒豔異常的晚霞將紅色山巒
映照得魔幻迷離,使我陷入一種恍惚的錯覺,彷彿這個邊陲偏僻的鄉下村落,正如同落日
,逐漸往某種與現實界線曖昧的他界異域墜落。
神靈會因人的信仰而增添神威,想必傳說也是,經由人的體驗,信誓旦旦地口耳相傳
,化為顛撲不破的存在。
每當黃昏時刻,大地逐漸黝暗,家家戶戶不約而同在門前放上點亮的蠟燭,盞盞微小
燈火在夜裡搖曳,看似充滿風雅情趣,彰顯的卻是對黑暗古老的恐懼,依舊沁染人心。
到了祭典當天,眾人在神社聚集。主持神事的諸位神職人員穿著正式裝束,寬袍大袖
,威風凜凜。當地村民——包括我在內——各個身穿白色法被,用角帶繫好衣擺,下半身
是貼腿的黑色長褲和分趾鞋,一副要參加慶典的打扮,卻根本沒有輕鬆玩樂的心情。
除此之外,要踏入山裡的每個人,臉上都戴了一副白色的狐狸面具。
這是為了在魑魅魍魎並出的山域,藉由遮住臉面,藏住人的氣息,保護自己。
龍彥還幫我做了一個御守袋,讓我把白色玉石裝在裡頭,當成護身符隨身攜帶。從霧
淵拿到具有除厄驅邪效力的懷劍,此時也正插在我的腰帶上。
黃昏時刻,氣氛逐漸轉為肅穆,祭事將要邁入重頭戲。
沿著神社旁的山道,神主領著我們十多人提著提燈,往赤霧山域走去。
林地邊緣霞光斜射,照耀出疏密交錯的點點金綠光斑,光影紛亂,燦爛明亮的餘暉,
使得陰影中的森林更顯闃靜神祕。
我們在修復過的小祠前稍加敬拜,接著便踏入了祠後荒徑,手中的提燈只照亮了足下
一步。
深入山林,走了好長一段,來到一片林木環繞的偌大空地時,天色已然全黑。
空地早已布置妥當,祭場中央滿地碎石依大小不同,隱約排列出咒術陣式,祭壇上放
著酒、米、鹽、水等等供品,四根長長的青竹插在地上,以注連繩和紙垂圍繞,圈出一塊
長寬各三公尺的結界。
結界四角立了四根有半個人高的粗壯蠟燭,火光照亮了結界中央那尊以秸稈紮成的藁
鹿。
原本是要使用真正的活鹿,但這樣的做法引來了村民和公所的疑慮及反對,因此神主
便從善如流,改用草鹿。
和普通祭事上使用的小型藁馬相比,這尊藁鹿的身軀要大上許多,頭頂插有樹枝作為
鹿角,身上角上綁滿了紙垂,但真正讓人感到不適的,是鹿額上釘的那張紙符。
符紙上龍飛鳳舞的複雜圖樣,盯著看久了,有種墨跡正在爬行移動,讓人頭暈目眩的
感覺。
咒符上的咒文,出自我的手筆。
但我完全沒有印象。
只記得神主問過我鹿頭上的符咒樣式長怎樣,翻出幾本講述咒術的古書給我參考,我
睡前仍在苦苦思索,醒來之後掌緣臉頰上塗滿鉛筆墨跡,我趴著睡著的桌子上放著的那張
紙,畫的正是那鹿頭上符咒的圖樣。
我還記得當時我狂冒雞皮疙瘩。好像有誰住進了我腦袋,附在我身上,驅動我睡著的
身體,畫下了這些。
我搖搖頭,把回憶甩開,專注在燭火微弱的神事裡。
隨著悠緩的竹笛和鼓聲,神主念誦古歌,吟唱祓詞,奇特緩慢的旋律以不可思議的音
調在森林裡飄送。虔敬唱誦的言詞蘊含力量,彷彿將我們帶入了神靈氣息濃厚的古老年
代。
突然,眼角餘光閃過什麼動靜。
由於戴著面具,在昏暗的燈火下視線受阻,一開始只是感覺有些異樣,幾秒之後,我
愕然發現多了好幾個男女老少,前後左右都有,間雜在圍觀的群眾裡,身影像隔著一層霧
玻璃,有些朦朧飄忽,微微散著清冷的光,細看之下,可以察覺外表與群眾大相逕庭。
他們的服裝樣式和髮型都很古老,有的穿著山袴,有的將後裾捲起挾上腰帶,有的穿
著縮緬小袖,有的打著綁腿,有的踏著草鞋,皆像自古代穿越而來。
我嚇了一跳,移開視線。不光是因為他們衣著奇特,而是這是靈體大多帶著生前的模
樣,渾身是血、軀體殘破。還有一對祖孫,小女孩緊緊依偎在無頭的祖母身邊,她的腦殼
,讓我想起破掉的西瓜。
恐懼的情緒過後,我慢慢感到悲傷。
我認得他們。
是從前霧淵的村民啊。
在山民的信仰中,死去的靈魂會飄往山峰,如同熊、鹿、髭羚種種死於他們手底的獸
類,魂歸同源,化為靈脈,與山神同在。
這些殘破的靈魂,沒人引渡,又失去了崇信的神明,大概自那之後,便永世漂泊於幽
冥暗界,在山林裡惶然終日吧?
因此才會被祭神的儀式吸引過來了,如同撲火的飛蛾,想汲取些許溫暖微火。
我閉上眼,默默為他們祝禱。
霧氣不知不覺縈繞周遭,如同潮水般緩緩湧升,抹去模糊的靈體,淹沒盞盞燈火。火
光濡濕、黯淡,逐漸變得稀薄。注連繩重重晃蕩,紙垂無風自揚,蠟燭爆燃烈焰,彷彿有
了生命,劇烈舞動著。
不安的騷動在參列者中泛開,神主的誦音不疾不徐,穩住了不安的氣氛。
我想不是只有我感覺得到,此時此刻的凝重感絕非方才可以比擬,彷彿有個龐大、古
老,人的眼睛無法直視的異質存在,降臨了此處,正在青竹圈起的界內虎視眈眈,無聲咆
哮。
冷意竄上脊梁,我咬住嘴脣,制止自己顫抖。
誦音方畢,神主轉身,用嚴肅的口氣要求除了神職人員之外,全員離場。
這和預定的儀式流程不同,是不是哪裡出問題了?即便我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卻可
以感覺到神主的不安盈滿了他整張臉。
幾個人竊竊私語、出聲提問,但神主態度堅決,人群遲疑了一陣,開始鬆動,拖沓著
步伐,緩緩轉身離去。
林間夜色深濃,手中小燈微光蕩漾,隊伍幾乎被黑暗所吞沒。我夾雜在人群中,忽然
肩膀被人一拍,轉過身,戴著面具的大叔彎腰湊近我,小聲地在我耳畔囁嚅,語氣急切。
「小勇,快點,你快跟我過來,出事了,神主需要你的幫忙。」
我認不出來說話的是誰,畢竟每個人都戴著一樣的面具。但既然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
,當然義不容辭。
我匆匆對身旁的爺爺丟了句「我去去就回」,便隨著這位大叔,在人群中逆向而行。
我追著他飛快的腳步,匆匆穿過夜晚的林間,燈火在掌中搖曳,樹木的影子晃動不休
。我留意到腳下這條小徑並非通往祭場,還似乎越走越遠,忍不住出聲。「叔叔,你走錯
路了,那邊不是通往祭場的路。」
但他只回頭看我一眼,「是這邊沒錯。」他粗聲粗氣,「別再拖拖拉拉,快跟上!要
是遲了,後果你負責得起嗎?」
我遲疑著踏出步伐,腦中閃過種種念頭,心臟飛速怦跳,當他再一次催促我跟上,我
在無邊無際的林裡停下腳步,不肯再往前走了。
「……叔叔,你是誰?」我問。
我看著大叔停步,轉身,向我望來,一張慘白面具浮現在燈籠火光裡,魅異無邊。
「我是誰重要嗎?」他快步欺上前,狠狠拽著我。「我叫你跟我走就跟我走,囉嗦什
麼!」
他力大無窮,拖拉著我往更深的山裡前進。我不斷掙扎,突然間一個哆嗦,我認出了
他的聲音。
「你是桐馬的爸爸,對吧!」我死命把手抽回來,大喊。
我光顧著擔心山裡有不好的東西,卻都忘了活人有時候比死人可怕。
桐馬的爸爸完全有理由恨我,畢竟在他眼裡,我就是害他兒子失蹤至今的人。
他在面具底下發出模糊的嘟囔,探手又抓來,幾番推搡之後,他搶走了我的提燈,我
摘下了他的面具。
「臭小鬼。」桐馬的爸爸將我的提燈砸在地上,用腳踏爛。他撫著被我抓傷的臉頰,
恨恨啐了一口。「乖乖聽話就好了嘛,何必搞到現在這樣難以收拾?」
「你想幹什麼?」我心裡有種不好的想法。
「本來嘛,只是想小小教訓你一下。我兒子下落不明,只有你平安無事那怎麼行?」
他看著我的眼神,和桐馬是如出一轍的陰狠。「可是現在,你實在搞得我越來越不爽
啊。」
他突然作勢向我撲來,我慌忙後退,一個踉蹌跌在地上,惹得他哈哈大笑,笑聲卻冰
冷刺骨。
「小心啊小勇,山裡面很多窟窿,隨便一個不小心,就會跌個頭破血流喲。」桐馬的
爸爸說得我心底發毛,他的意圖表露無遺,只要把我帶到懸崖,再從身後輕輕一推,就可
以替他兒子報仇了。
方才一團混亂,每個人的穿著打扮一模一樣,還戴著遮掩臉孔的面具,要指認是誰帶
走我的談何容易?更何況,說不定這起事件只會被當成單純的意外結案。
「好了,看你是要乖乖跟我走,還是要我先把你揍暈?替我省點事好不好?要拖著一
個死小鬼在山裡走,也是挺折騰人的啊!」桐馬的爸爸喀啦喀啦折響關節,拖著囂張的腳
步向我走來。
我拔腿就跑,往昏天黑地的樹林裡直衝,但我根本跑不贏一個大人。桐馬的爸爸很快
追了上來,將我摔倒在地上,掄拳捶向我頭部。
我蜷起身子大聲喊叫,聲音迴盪在暗夜森林裡。他想摀住我的嘴,手一掩上來,我扳
住他的手往掌根狠狠咬下。
他大叫一聲,猛然抽開手,我趁機爬開,一把抓起他丟在一旁的提燈,氣喘吁吁不住
後退,和他拉開距離。他一靠近,我就作勢要弄熄蠟燭。
天空布滿陰雲,遮蔽了星月,森林伸手不見五指,少了燈籠,他自己也走不出這座山
——除非他攜帶了其他照明設備。
不過看他的表情,應該沒有。
頭暈目眩,腦仁抽痛,肌肉也因猛力爆發而顫抖。我握穩燈籠,分神留意腳下,一步
步往後退。
我突然一愣。
被桐馬爸爸影子所籠罩的灌木叢裡,冒出半身人影。
雖然乍看之下像個人,但形體的外貌也好,冒出的動態也好,都無比詭異。
氣球,對,是氣球。
像是擬真寫實的充氣人偶,灌飽了輕飄飄的氣,從樹叢後方竄出,然後小幅度飄動,
空洞茫然地瞪著我們。
頭左搖右晃,雙臂款款搖擺,好似沒有生命一樣,就連臉部五官,都有種說不出的光
滑膨脹感,表情死板僵硬,跟能劇的面具一樣。
「那是什麼?」我把燈籠一擺,光線直直射向灌木叢,那個人影嗖的一聲,用詭譎的
身法迅速藏進了樹叢裡。
桐馬爸爸轉頭沒看見那個人,惡狠狠踏步向我走來。「你想騙我?沒那麼容易!」
「不對,剛剛、剛剛真的有誰在那裡。」我吞了一口口水,驚恐地拚命指向森林。
大概是被我執拗的樣子嚇到了,桐馬的爸爸再次狐疑轉身,這一次,我放低了燈籠,
讓陰影重新籠罩。
數十秒的靜默之後,他耐心繃至極限,即將向我發怒的前一刻,那個身影又突然間冒
了出來。
桐馬的爸爸嚇了一跳,大叫一聲後退一步,但旋即向前傾身細看,看了半天,他忽然
呼喘急促,發出像野獸一樣的啞吼,片刻後,我才明白那是嚎泣。
「桐馬——!那是桐馬啊!太好了,桐馬還活著啊!」他一邊狂喜吼叫,一邊朝兒子
奔去。
「等等,不要過去,他的樣子很詭異!」
我慌忙大喊,但他根本不聽,追著驟然縮躲進樹叢深處的桐馬,跑出了光圈照射的範
圍之外。
不妙。
不妙不妙不妙不妙不妙不妙——
我冷汗直流,心中這兩個字跳針般不斷重複的同時,桐馬爸爸喜悅的聲音像被人掐扁
一樣瞬間變得又尖又細,充滿讓人發毛的恐懼。
「等等,桐馬,你、你幹麼?不、不不不不、不要,你是誰,假裝成我的兒子,你到
底是誰啊——?」
一聲聲尖銳的慘叫戳向我耳膜,我雙腿抱頭蹲下,一顆心冰冷發涼。
樹叢不斷晃動,枝葉沙沙作響,我聽見啃開肌骨、啜吸骨髓的聲音,以及變得微弱斷
續的哀鳴。
我拚命撐起發軟的腿,轉身奔逃。
雖然看不到,但我知道那東西跟上來了。身後傳來沙沙的聲響,聽起來像是數百隻昆
蟲同時振翅,當我轉身用燈籠照亮樹叢時,騷動瞬間平息。
手中的燈籠燭光微弱,黑暗四面八方包圍,深不見底,彷彿有誰潛伏其中,伺機而
動。
因為看不見,所以人會放大五感,黑暗更顯深幽,草木氣息濃得嚇人,空氣彷彿帶著
電流,每一次風吹草動,都會使我以為是怪物造成的地動山搖。
更糟的是,霧氣在林木間游竄,火光被霧氣反射,視野更加模糊曖昧。
冷靜,冷靜下來。我摸向懷中的御守,原本冰涼的玉石隱約帶了點溫暖的脈動,像有
了生命。不知不覺,我發顫的手穩了下來,我感覺自己並不是一個人孤軍奮戰。
我突然想起腰帶上插著具有除魔功效的懷劍。
我拔出短刀,卻不知道此刻要朝誰揮砍,只是拿著心安罷了。
祭場應該離這裡不遠。我憑著依稀的印象,追蹤先前留下斷續的腳印,不時回頭望向
身後,小心翼翼前進。
我太專注腳下,忘了留意四周,忽然間,我的直覺比意識快了一步察覺到危險,猛然
轉過身,尾隨在我身後踏著影子偷偷向我撲來的桐馬,此刻清楚暴露在燭火之下。
他全身膨脹碩大,蠟黃的皮膚在光下綻出裂紋,眼瞳一片漆黑,嘴邊滿是鮮血。在火
光照射下,有如狂風吹動的充氣人偶,全身肢體依隨慣性,以各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凹折顫
動。他發出尖銳刺耳的叫聲,像是努力抵擋強風,擺動四肢,拚命向我靠近。
我嚇壞了,胡亂朝他揮舞懷劍。刀刃刺入胸膛,切出長長的傷口。我當然沒有捅過人
,但也知道手感很奇怪。
短刀穿過一層柔韌的皮,刀尖探入空無,切割如紙。
胸膛上的長長創口綻裂,暴露出桐馬軀體內空無一物,沒有血肉、沒有骨骼、沒有臟
器,只有活物般的滾滾赤煙填充其中,不斷竄流,撐起那副皮囊——
赤褐煙霧瘋狂自創口湧出,桐馬也如同消了氣的皮球一樣,整個身體萎縮下去,成了
攤在地上發皺捲曲的一張破爛人皮。
嘔意上湧,我摀住嘴巴又咳又嗆,不停把發酸的唾液吞下。
原來這就是被霧魔吃掉的意思。
吃光了肉身和骨頭,頂著一張虛假的外皮,在山裡神出鬼沒。
我愕然想起搜索隊見到的山豬屍體,被活生生剝下了毛皮,肉身上布滿牙印,或許那
隻山豬就是被桐馬襲擊。
不能夠讓這張皮再活起來。
我撿來枯枝,用蠟燭點燃,將火移往乾縮發黑的人皮。火焰燃燒得比我想像的還要更
加快速劇烈,薄脆如紙的人皮冒出腐臭濃煙,一下子就灰飛煙滅。
桐馬在這世界上留下的痕跡,就只剩下泥土地上的破碎灰燼與點點焦痕。
等餘燼熄滅,剛吁出了一口氣,我突然想起現在還不能鬆懈下來。
桐馬的爸爸,還躺在黑暗之中。
我打了一個哆嗦,雞皮疙瘩爬滿了全身。
雖然說他爸爸不一定會產生異變,進到山裡的搜救隊也沒聽說有遇到什麼只有一張皮
、像氣球一樣的山豬怪物,但……還是得去確認一下才行。
雖然這麼想,但我不斷發抖的那雙腿,卻不肯移動半分。
再讓我休息三分——不,五分鐘就好——
我搖搖頭,把怠惰的想法甩開。或許在我遲疑的時候,桐馬爸爸就會變成怪物,跑去
襲擊其他人。
一想到這裡,我拔腿奔跑了起來。
看到那片凌亂的灌木叢,我停下腳步,緩緩靠近,鼓起勇氣,往樹叢裡探頭望去。
儘管有了心理準備,眼前所見還是讓我不住反胃。
從肚子開始,他上半身的皮膚如同解開的襯衫一樣,自中心剝裂至體側,露出亂七八
糟的腹腔。
濃厚的血腥味嗆了上來,我匆匆移開臉,哇啦一聲,不斷嘔出酸水。
腹中翻湧好不容易平息了下來,我只敢用眼角餘光觀察那具遺骸。
桐馬的爸爸全身上下只有腹部臟器被啃空了,其他部分完好如初,這樣看來,應該不
會像桐馬一樣,皮被霧魔佔據,到處襲擊人………吧?
雖然我對桐馬的爸爸又怕又恨,但此時還是忍不住同情他起來,方才還生龍活虎的一
個人,一下子被變成怪物的兒子剝皮吃掉,大概是全世界最悲慘的死法之一了。
猶豫一陣後,我放下燈籠,雙掌合十,自然而然,默念起了霧淵葬儀的祭詞。
——滌淨此生罪穢,消弭此生餘恨,奔赴來世新生。
還有,請不要變成怪物,我最後又默默加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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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快結束了。
霧氣如潮水般湧起,淹沒燈火的這個景象,是這個故事最初的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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